很早以前就听说过李东伟君的名字,那时我还在大学念书,班上有同学把他的画册作为范本,从那时起,我便是一名东伟君作品的喜爱者,并希望有机会能一见作者本人,但奈何缘吝,一直不得相见。直到去年,方于另一位画家的画室中不期而遇,一还夙愿。东伟君谈笑风生,风采依然,只是虬髯微白,而我亦鬓生二毛矣。想起唐代韩愈《与于襄阳》一文中论及士人相见之难的名句“何其相须之殷而相遇之疏”,我深深体会到韩氏此语中所凝结的沉重的人生慨叹,感念逝去的年华,我越加珍惜这种来之不易的友谊。因此,当东伟君的新作即将结集付梓之际,他命我缀以一言,我便欣然从命了。
经过多年的探索,东伟君的作品已形成一定的个人风格,尤以《静观》系列最见其自家面貌。在封闭式的水墨边框之中,是一再出现的青花瓷瓶,瓶内则是以花青、赭石这两种浅绛山水画中常用之色所描绘出来的另一天地乾坤。这种画中有画的创作取向,在中国传统绘画中并不乏先例,譬如著名的五代周文矩《重屏会棋图》、元代刘贯道的《消夏图》,画中的屏风之内,复绘一扇屏风,形成中国古代绘画史上颇具趣味的“重屏”现象。但是,在古人的画作中,“重屏”只是增加画面的装饰感而已,而东伟君的“瓶中世界”,则不仅是一种文化符号,而且还是画家把握自然、观照自然的一种独特方式。单纯的图式分析,是很难充分解读其奥妙所在的,只有把它放在整个山水文化之中来进行探讨,我们才有可能理解其深层意蕴。
“虚静之心”,是庄子对世俗感到沉浊而要求超越于世俗之上的思想,不知不觉之中,使人要求超越人世间而归向自然,并主动地去追寻自然。他的物化精神,可以赋予自然以人格化,亦可以赋予人格以自然化。这样便可以使人进一步想在山水之间,安顿自己的生命。今天,山水与人的情结,不一定是出于以山水为美的对象,也不一定是为了满足对美的要求。更多的,则是以山水为养心的对象,追寻山水,逃离现实的喧嚣而为心灵寻觅一丝宁静与安逸。
中国画中,亦是以山水一科最能应目会心,栖形感神。故而文人墨客之笔,山水常多。无论是传统抑或是现代山水画作,画家总是力图寻求创造一个自足的世界,并于其间构筑一个充满幻想的时空框架,离现实人生越远越好。高山绝云、深谷幽光、泉飞度雨、云积重楼……一个个奇幻的境界,一切在此处都将发生于“遥远而久远”的时间与地点。
东伟君的作品之中,“遥远而久远”的时空中始终承载着一种“游”与“逸”的精神格调。画中静寂神秘的山石云烟与清朗雅致的青花瓷瓶,经过画家创造性的糅合,共同营造出一种人化之景。青花瓶中的山水,从某种意义上——一片被另一种静谧所独立出来的精神可园,恐怕只有细腻与恬静的心思才能捕捉穿透那层光洁透明的瓷质,进入那个深邃迷离的瓶中世界。对于观者来说,唯一能做的事情,就是伫足静观——瓶中的世界,在带有感情强度和静谧思维的目光底下,构成了一个被高度浪漫化了的凝视对象。
东伟君青花瓶中的山水世界,突破了传统山水画中具象的“可居可游”的审美模式,将其对宇宙的领悟融入对自然造化的观照之中,使之产生一层“心居神游”的象外之致——山水中的“玄牝之灵”,与内心之空灵融为一体所形成的一份超脱与静谧之感。画家用最单纯的语言,为静观者阐述了一种超乎尘浊之外的精神,使观者之眼由玩山水之象而心得与道相通。
东伟君的另一系列作品《斜阳旧梦》,画中山林高深,草木华滋;墨色清淡,皴染浑厚。花青、赭石二色的单纯运用,使作品呈现一片“峰峦出没,云雾显晦,不装巧趣,皆得天真”的意趣。作品寄托着高人达士们所向往的空灵剔透的纯粹情感。画面跳出山水的第一自然而进入第二自然,突破形似而入神化,即上文所提及的“象外”。静观之,似拨云寻觅于古道之上,倚树倾听于流泉之间——听着“高山流水”,心随天籁;享着“幽节孤芳”,神与物游——一种在黑格尔《精神现象学》中作为人类精神世界的最高阶段,喻为“绝对精神王国,艺术乃在此王国中保有其位置”的超脱的艺术境界,这便是李东伟君青花瓶中的山水世界。
二零零四年岁次甲申十月三十一日
海丰李若晴于投笔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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